有一种技艺是用来造纸的,很原始,自古传承。有一种生活是写在纸上的,很简朴,亘古不变。有一群人正沿袭先人,日复日,月复月,年复年,揭开着一张张白色的纸,也揭开着一天天的生活。古老的技艺靠他们的双手维系和传承,白色的纸张写满了他们造纸的岁月。
一个阳光灿烂日子,我有幸在曼召村见到了这种技艺。据悉,勐海县勐混镇曼扫村委会曼召村民小组的群众正是西双版纳用这种技艺,造着这种纸,过着这种生活的人群。
走进波约家院子里,一眼就看见波约坐在一个小的圆的藤篾矮凳上,双手各握一个木锤,在一块厚约20厘米、直径约60厘米的圆木砧板上不停捶打着类似灰色抹布的东西,发出“嘣嘣嘣”的响声。院子的另一角,阳光下,他的妻子戴着草帽,坐在一个水泥砌的矮池前,卷着双袖在池里反复搅动着白色、丝绒状的东西。50平方米见方的院子里铺着水泥地板,一排排宽约50厘米、长约1米的木框正晒在地板上,仔细看才发现在木框的一面钉着一层纱布或者胶纱,纱上覆盖着一层白色、末状的物质,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白花花的。
放下双锤,波约喘了口粗气,把造纸的工艺流程简单地告诉了我。
这种纸在傣语里称为“嘎拉纱”,原料是一种傣语里叫做“郭纱”的树的树皮,“嘎拉纱”意为“用郭纱树皮造的纸”。具体做法是把剥下的树皮刮去绿色的表皮层,只留下白色的纤维韧皮,将其晒干后留置待用。做的时候先将这些晒干的树皮在水里浸泡一个晚上,次日将其捞起放在一口大铁锅里煮,一口锅一般煮10公斤,煮的时候要掺入筛出来的细细的火灰,这样能更快地煮烂树皮。煮上3至4个小时之后,把它拿到水里反复冲洗,把火灰及其一些杂质冲洗干净,接着拿到砧板上使劲捶打,把呈湿布状态的树皮捶打成丝绒状,越细越好。捶打完工后,把呈丝绒状的树皮倒进水里搅拌,同时捞去可能存在的杂质。这时候,这些树皮就成了树皮浆了,再把它们倒在有网纱的木框中,在水中摆弄、抖动,待它们均匀后就将木框从水中端正抬起,滤净水后,树皮浆就吸附在网纱上。把木框摆在烈日下晒,晒干之后,树皮浆也就成了树皮纸,把它从木框里揭下来。一张完好的“嘎拉纱”也就诞生了。
曼召村民小组民间造纸
波约介绍说,做这种纸其实很累人的,首先在把煮好的树皮拿去冲洗的时候是必须认真仔细的,杂质掺杂得越多,纸的质量就越糟糕,晒出来的纸不呈白色而呈棕黄色,更次的就是灰色的。其次如果捶打得不透,不能形成好的树皮浆,不但浪费材料,纸质也不好。他还不时站起来,用铝制的水壶盖在快晒干的纸上沿水平方向来回刮动,他说这样就能使晒出来的纸表面光滑,不起毛,不起皱。
说到市场,波约说他并不担心他的纸卖不出去,他最担心的是原材料。这种“郭纱”有限,一棵树砍了之后,它的芽再长成可以做原料时要等到2年之后,他也想过进行培植,但令他不解的就是这植物培植不了,他说当地一些科技部门试了几次都未能成功。所以材料就必须去购买,拉祜族、哈尼族等一些居住于山上的少数民族会砍了属于他们自己地里的“郭纱”到山下集市上卖,晒干的“郭纱”树皮卖到2元至3元一公斤,主要看树皮的老与嫩和晒干的程度。也有人家开着自家的拖拉机到处去购买。完了还要再买1角一斤的细火灰。现在全村180户人家就有100余户人家在造纸,造出来的纸张根据大小与厚度可以从3角一张卖到1元一张不等。如果阳光和材料得到保证,他一天可以做出120张“嘎拉纱”,一张纸卖3角5分,他一天的毛收入有42元。他告诉我,近两年来,“嘎拉纱”除了仍然用来制作孔明灯、油纸伞,寺庙里书写经文、制作佛事活动用品、做引线之外,最大的销路是销往茶厂。茶厂用“嘎拉纱”来包装茶叶,不仅美观,古色古香,还有其它纸张无法媲美的柔韧性与透气性。我州茶叶的热销直接带动了“嘎拉纱”的热销。
波约在曼召村的造纸量并不是最多的,100余户造纸的人家中,有老人闲下来边做边度时光的,有一家人专门从事制作的。而岩温罕则是除了制作还兼着统一收购村寨里的纸张、统一销售的代理工作。在他家,农闲的时候他要请20个小工来帮他造纸。经过到泰国参观学习后,他的制作工艺比别人有了进步,他把树皮浆一次就全部倒在一个大池子里,搅拌均匀后,用订着网纱的木框端平一盛就抬出来就可以了,然后在浸在水里用手扒匀、抖平之后再端出来晒。这在很大程度上节省了制作的时间,降低了劳动成本。
有了岩温罕的代理,曼召村造纸的村民们不用担心销路,能够安心做好自己家的活计,认真制作好自己的“嘎拉纱”。“嘎拉纱”热销的两年来,岩温罕告诉我,每年由他卖出去的有50万张大小不等的纸张。也有村民对这数字持否定态度,说远远不止这些。
我无意去深究这数字的真实性,那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看到这种造纸技艺在继续传承与发扬广大。祝愿他们这种写在纸上的生活越写越精彩。(岩温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