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年前，在媒体记者的追问下，他无奈地承认“俺们吃的是污染饭，挣的是昧心钱”；8年中，他的企业始终在被关闭的边缘苦苦挣扎，他的内心备受煎熬；8年后，他终于可以坦然地说：“俺能心安理得地赚钱了。”请看——

    一个造纸厂厂长的心路历程

    王发生8年前被公诸于媒体时说的那句“俺们吃的是污染饭，挣的是昧心钱”，至今让人记忆犹新，他也由此出了名。

    武陟县西陶镇西滑封村是全国闻名的富裕村。西滑封造纸厂这个集体企业不仅支撑了该村经济的半壁江山，而且以7万吨纸张、3．4万吨制浆的年生产能力和3．5亿元的年产值居于全市造纸行业的龙头位置。王发生是这家企业的厂长。

    9月24日，记者随焦作环保世纪行采访团见到王发生时，他正忙得不可开交，电话响个不停，办公室外一直有人在等。王发生说：“都是拿着钱等着提货的，现在企业的形势好得不得了。”在摒除了一切干扰后，王发生以一句“去年这个时候，俺正想着跳楼呢”开始了我们的谈话。

    辉煌背后藏阴霾

    上世纪80年代初到90年代中期，是造纸行业的黄金时代。从1984年开始当西滑封造纸厂厂长，一直到1997年，王发生是一心一意抓生产，一心一意抓挣钱。“那时候，没啥环保意识，有人跟俺说起污染的事，俺就说，造纸就是有污染，从古到今都这样，有污染就不让造纸，全国人民用啥？”王发生说。

图为该厂中断水氧化工程。本报记者 刘金元 摄

    这十几年间，西滑封造纸厂的年生产能力从800吨窜到了2万吨，村里越来越富裕，周围村里的人也抢着到该厂上班。偶尔有人向王发生反映厂里流出的污水像酱油，浇地时把庄稼都烧死了。他不屑一顾地说：“咋，你们村里没人在俺这上班？俺把厂关了，大伙儿喝西北风去？”由于当时上边基本上没人来检查，他这一糊弄二诈唬，就再也没人提污染的事儿了。

    “好日子”一去不返

    靠牺牲环境效益换取经济效益终究是不能长久的。1997年，全国的环保工作力度明显加大，环保’97达标活动开始了，国家环保总局明令要求，造纸企业必须有污水治理设施，实现达标排放。

    一开始，王发生还存有侥幸心里，总想着走一步说一步，风声紧了就停工，风声松了接着干。可是很快，他发现这种做法行不通了，因为西滑封造纸厂的污染实在太严重了，COD（化学需氧量）含量每升为1万～2万毫克，超标几十倍，不仅污染了当地的流域水环境，还对下游包括省会郑州水源地在内的水域造成了污染，引起了各级媒体的高度关注。省、市、县三级环保部门也不断到该厂检查，企业不断地被停产整顿。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王发生面对记者无奈地承认“俺们吃的是污染饭，挣的是昧心钱”。

    王发生说：“当时俺说的是心里话。那时候，不光环保部门查得紧，媒体看得严，群众的环保意识也增强了，不断有村民到厂里指着俺的鼻子骂，俺心里也不好受呀！”

图为西滑封造纸厂厂长王发生高兴地指着中断水氧化工程说：“只有治理好了污染，企业才能进行正常生产，也才能有发展的希望。”

    1997年，西滑封造纸厂对外号称投资700万元、实际投资400万元的污水治理工程建成。然而，由于当时国内的水污染治理技术不成熟，该厂的污染值并没有降下来。1998年之后的几年里，西滑封造纸厂还是不断被勒令停产治理，每年损失将近三分之一的产量。

    为环保全村举债

    随着形势的发展，王发生越来越明白：企业不消灭污染，污染就要消灭企业。消灭污染是大势所趋，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2000年，我国出现利用碱回收治理造纸黑液污染的技术，外地一些大的造纸企业已开始使用。王发生得到这一信息后，向省、市环保部门申请上这个项目并得到了批复。可是一算账，全村人都傻了眼：投入得1．2亿元。这是个啥概念？全村每人得负债12万元，一个4口之家就是近50万元。他去找银行贷款，可人家一听是造纸厂的项目，根本就不支持。款贷不到，只能靠全村自筹。这项目能不能上？全村多次召开大会讨论，说啥的都有。“当时俺的眼泪都快下来了，这么大的企业，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被关闭？后来，经过反复做工作，村里的老少爷们终于吐了口：全村砸锅卖铁也要上这个项目，但是只许成功，不能失败。“2001年打桩，2003年年底碱回收项目完工，可连试几回车都没有成功。男儿有泪不轻弹啊，可当时俺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这事干不成，俺咋面对全村的父老乡亲！”王发生没有气馁，而是找专家，求技术，没日没夜地试机，终于获得了成功，该厂的废水COD含量开始大幅削减，从每升1万～2万毫克降到了每升4000～5000毫克，可还是超标近10倍。为啥？因为缺少与碱回收配套的中段水处理设施。

    2004年年初，该厂因污染问题被《人民日报》曝光，随即被勒令停产3个月。不上中段水项目，碱回收项目也白费了；上中段水项目，又得2500万元的投资！“当时，俺的眼前一片漆黑。2004年下半年那段日子是咋过的，俺现在连想都不敢再想了。不管咋样，当时的形势已是没有退路，咬着牙关，硬着头皮，在全村父老乡亲和外面朋友的帮助下，中段水工程还是上马了。”

    风雨过后见彩虹

    2005年3月，西滑封造纸厂中段水治理工程竣工并投入使用，使废水的COD含量猛降到每升300毫克左右。省环保局的专家在该厂连续监测一个月后，作出了排放达标的结论。2005年6月，省环保局向西滑封造纸厂正式发放了企业排污许可证。

    王发生说：“尽管经历了千辛万苦，事实证明，俺们治污的决策绝对是正确的。从今年3月份开始，由于大批造纸企业因环保不达标被关闭，市场上的纸张供不应求，客户都是拿着支票上门提货。俺们也牛了，要求必须款先进账才能提货。上个月，俺厂光缴税就是90多万元，本来计划2年还清的欠账，现在看来只要几个月时间就够了。”

    咬定环保不放松

    “说实话，刚开始治污时，俺是被迫的，可经过这几年的风风雨雨，俺也真想明白了，污染是非治理不可。先算经济效益账，这几年俺厂因污染被停产造成的经济损失，肯定比投入治污设施要多，正因为有了治污设施，国家政策才允许俺这样的企业继续扩大规模，俺就可以挣到更多的钱。再算社会效益账，谁过日子不想有个好环境？这几个月，周围的乡亲们天旱时经常把俺厂的废水抽走浇地，庄稼照样长得旺。”说起这些，王发生一脸的高兴。

    “现在，俺看着那些投机耍猾、环保不达标的企业就有气。为啥？做生意讲究公平，俺治污投资这么大，他们不投入，这明显是不公平竞争嘛！不过俺也知道，就现在的环保形势而言，这些企业肯定是兔子尾巴——长不了。所以，俺经常对一些同行说，只有老老实实治理达标，企业才能生存、发展。”王发生说，“俺准备先缓上几个月的劲，明年计划投资600万元上离子气浮环保治理设施，让废水再过一道关，把COD含量降低到每升200毫克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