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着奔腾的渭河我们却无水可吃，几年前就开始买水吃，仅买水的费用每年开支就不小。”陕西省临潼区相桥镇八里村的村民无不忧虑地说。问及原因，村民们不约而同地指着村边那条臭气熏天的污水河说：“这都是秦兴造纸厂（临潼区纸业有限公司）十几年污染的。”还有群众反映，秦兴造纸厂不仅长期污染渭河祸及附近百姓，而且还存在建厂时还以租代征强占农民耕地、拖欠工人工资等诸多问题，当地不少农民对此怨声载道。近日，到实地进行了调查采访。

　　污染企业以租代征强占耕地200亩10月26日一大早，从西安市出发，乘坐去乡间的中巴，行程50多公里辗转来到临潼区相桥镇田市村，下车后，经路人指点，又租了一辆“蹦蹦车”（一种因交通不便当地用来载人的三轮车）才来到秦兴造纸厂附近湾刘村，该村一组的农民对秦兴造纸厂占地问题反映最为强烈。在村子南头，刚一提起秦兴造纸厂占地的事，便有十几个农民围着争相诉说：“秦兴造纸厂十几年前是一个小造纸厂，那时就占了我们一组几十亩耕地。2002年纸厂扩建，以租赁的形式又强行占去我们组100亩耕地，在镇政府的支持下，他们威逼利诱让农民在事先拟好的租赁协议上签字，如果不签字就什么也没有。“一位中年汉子说话时一脸的气愤，在他拿出的租赁合同上看到甲方为临潼区相桥镇湾刘村一组农民某某，乙方为临潼秦兴纸业有限公司，乙方租赁甲方耕地每年每亩的租金为600元，租期为26年。

　　“我们咨询过有关政策，作为污染企业的建设用地，不可能再恢复耕地原貌，按照土地法规应先由县级以上政府征地后再挂牌出让，在这期间应与农民签订协议，给予相应的土地补偿金、青苗费、附属物的赔偿以及安置费等。而我们这里却不按土地法律法规办事，把这些程序都省略了，强行以租代征，并且以低价一租就是这么多年。“一位群众代表说。

　　拖欠民工工资且安全事故不断按照租赁协议约定，湾刘村的农民可到纸厂务工，该村约有200多名农民在秦兴造纸厂“上班“，提起工资待遇问题，该村一位年轻小伙说：“我是今年7月份在厂里干活到现在，已经近4个月了，好不容易才给我发了两月的工资800元，剩余的工资不知道何时能发，现在在家闲着也不想再去那里干了。“问其原因，他摇着头说纸厂里的活脏累不说，工资低且难讨，大部分民工工资都被拖欠，慢慢地就有不少人不干了。

　　“我们家的耕地几乎全被纸厂占去了，一年就那么一点低得可怜的租金，根本不够全家的开支，孩子上学、穿衣，全家人的生活都要用钱，俺丈夫在纸厂干活，俺在看家，几个月的工资都被厂里压着不给，还不敢向厂里催，要不他们（纸厂）就撵俺走。俺家真的快过不下去了。“一位大嫂说着便禁不住当着众人的面抹起了眼泪。

　　在现场采访时，还有在该厂务工的农民说，“造纸厂连年都发生安全事故，去年有两名工人死亡，今年7月至8月又连续发生职工死亡事故，其中北贺村一名叫贺狗娃的工人触电而亡，另一名工人是孙庄的，不慎跌入污水池里被熏死。“

　　每天7000立方米超标污水排入渭河

　　站在湾刘村南边能清楚地看到秦兴造纸厂的4个烟囱在竞相喷吐着黑烟，其中有两根烟囱的浓烟最为显眼，翻滚着冲向天空，四处飘散，与天空的颜色形成强烈反差。这里的农民说，“只要刮南风，我们就遭了殃，不但房顶和院子里落得满是黑尘，要是在田地里干活也逃不过黑尘的侵扰，如果在玉米地里干活，就像下煤窑一样，弄得浑身都是黑颜色。”

　　穿过厂区吃惊地发现酱黄色的污水泛着白沫从厂区的一角排出，污水散发着刺鼻的味道顺着一条公路的边渠肆意流淌。顺着污水流去的方向徒步前行，在距秦兴纸厂1公里之外的八里村，正在公路上晒玉米的村民叹着气说：纸厂里的污水流了十几年了，严重影响着我们村民的身体健康和正常生活，我们已无数次地向当地政府和有关部门反映，至今无人来管一管，真是一言难尽。“

　　正在采访时，一位村民带到他家的院子里，指着闲置的压水井说，“我们村子里家家都有压水井，压水井里也有水，但不能吃，井里的水又涩又腥又咸，用这水和面蒸馒头都蒸不熟，水烧开时，锅底上有厚厚的一层白沫子。“这位村民又打开一个存水的地窖说，村上每家都有地窖，是专门用来存水的，我们从几年前开始吃水都是靠花钱到别的村子里去买，每年光买水这项开支就不少，为了能省点钱，下雨时，我们把房顶上的水收起来存入地窖，与买来的水掺着吃。从水窖口中看到，里面的水有些混浊，担心地问，这水能保证清洁卫生吗？这家主人坦言，他们也担心不卫生，有时靠撒一些漂白粉来消毒，即使这样，他们认为也比受了污染的井水吃着放心。

　　除了井水受污染以外，村民最受不了的还有造纸厂一到晚上大量排放黑液时散发的怪臭。“天天晚上排黑液，我们被熏得简直是快活不成了，说这话不是夸张，不信你等到晚上站在这里闻闻，就知道我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一位农民有些愤慨地说，“我们村已有不少人患皮肤病、肠胃病和肝病，白血病及癌症病人也逐渐出现，可都怀疑与环境污染有关，有毒污水就直接流入2公里以外的渭河了。“

　　在村民的帮助下搭上了一辆去渭河拉沙的大卡车，在紧临渭河的南赵村，下了车，在采访时，村民们说，他们同上游的几个村子一样，深受这条排污渠的危害，守着一条大河却吃着受污染的地下水。村民们也想过去渭河里挑水沉淀后再做饮用水，可渭河的水也与以前的味道不一样了，已无法饮用。一位老者说：“以前我用渭河里的水点豆腐（做豆腐），出豆腐率高，而且好吃，现在如果再用渭河水做豆腐，准瞎。“

　　走出南赵村，站在村头向南望去，宽阔雄伟的渭河横亘在眼前，浑浊的河水裹挟着高原的泥土滚滚东去，仍能让人感到滔滔大河的气魄。然而，在渭河淤积着泥土的滩地上，造纸厂的污水浊流穿过滩地泥土，蜿蜒流淌，由此汇入渭河，成为这里极不协调的一道风景。

　　在采访中注意到，秦兴造纸厂距渭河不足4公里，污水所到之处都留有斑斑白迹，生物灭绝，沿线几个村庄的群众深受其害。更让人吃惊的是，这样的污水竟向渭河排了十几年。究竟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企业竟能生存这么多年且无人制止？带着疑问，决定返回秦兴纸厂采访。

　　秦兴造纸厂横跨在一条公路上，分东西两个院子，西边的老院子是制浆的场地，东边的院子为新建的制纸车间。在东院该厂新建的办公室，亮明身份说明采访来意后，办公室里的一男一女均称厂里的负责人都不在家，一个也联系不上，无法接受的采访。正当准备离开时，该厂办公室党主任突然现身，并接受了的采访。党说，占地问题是镇政府出面解决的，是镇政府征的地，并非以租代征。当问及乡镇政府是否有权征地时，党未做回答。关于企业扩建是否通过陕西省环保局批准的问题，党解释说，那不叫扩建，是改建，有省环保局的批准手续，管手续的人不在，现在看不到。至于下游受污染的几个村子买水吃的问题，他们知道，为了解决对当地的污染，厂里正在上马碱回收项目，环保局要求今年11月底建成投入使用。

　　对于正在外排的污水，党口口声声说达标，在该厂污水处理车间，看到这里所谓的生化治污设施，除了几个小型黑液循环池外，就是一个不大的所谓生物化学反应池。该厂总共14个麦草制浆蒸球，按党主任的说法，该厂日排废水量近7000立方，让人难以理解的是，如此治污设施怎能处理14个制浆蒸球产生的黑液和制纸车间大量的中断水呢？

　　最后同党主任来到该厂外围的排污口，刚才还正在喷涌着酱黄色的污水和大量的泡沫，现在却突然变成了黑水，当问污水为何变了颜色时，党主任解释说：“这是清理污水池的废水，别看这水发黑，它只是悬浮物含量高，COD并不超标。“

　　离开时，通过当地12369向西安市环保局反映了临潼区秦兴纸业有限公司超标排放、污染渭河、群众反映强烈的情况，已引起了西安市环保部门的高度重视。

作者：李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