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日报报道】 9月10日至12日,“中国文房四宝之乡文化旅游节”在皖南历史文化重镇宣城举行。在宣城市政府的安排下,记者有幸探访了宣城泾县深山中的世界最大宣纸生产基地——泾县宣纸厂。这里至今仍沿用着明清繁盛时期生产宣纸的全部108道纯手工工序,而且作为保密重点单位,即便是特许参观也只能看到宣纸生产的最后3个步骤。
纸厂所在犹如世外桃源
出泾县县城一路南行便是进山之路。根据当地史志,北宋时曹氏族人躲进这片大山开始造纸,明清繁盛之际此处山民已是户户造纸。进入群山半抱的一个山谷后,山坡上的绿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大片黄白色的东西。这就是宣纸的原料之一——沙田稻草。它们要在山坡上日晒雨淋10个月,直到从金黄色变为如棉絮般洁白的纤维。
整个厂区依山而建,宁静而神秘。“这条流下来的山泉叫乌溪。”厂办的肖女士指着桥下流水向记者介绍,宣纸生产对自然环境的要求相当高,因此选在深山之间。这条乌溪混浊度为零,而且温度很低,用这种水生产出来的宣纸才“白如雪、绵如帛”。记者了解到,厂里共600名造纸工人,每年在这世外桃源生产650吨宣纸,绝大部分销往日本和东南亚,年产值5000万人民币。
三道工序都是绝技
出于保密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这个厂只有一个542的代号。而记者获许参观的也只是宣纸成形的最后3步。
记者首先看到的叫捞纸。放满纸浆的捞槽前,两个师傅站在两头用只长方形的竹帘侧着往槽中浸下去,随即挑出,掀起帘子,一整张宣纸便落在纸架上,整个过程只有10多秒。宣纸薄厚全在这一浸一挑之间。“现在是最好的工作季节。”正在捞纸的一位师傅告诉记者,为了确保手感,必须光着胳膊捞,槽中乌溪水相当凉,等到数九寒冬苦不堪言。
但在下一步晒纸车间干活的师傅们却有着和捞纸师傅截然相反的感受,他们正经历着一年中最艰苦的工作季节。工人们要把捞出后初步挤干水分的宣纸一张张贴到滚烫的10米长的纸墙上炕。由于挤过水的宣纸就像豆腐皮一样薄,师傅们揭纸的速度要相当快。记者在晒纸房中呆了一小会儿就满头大汗,透不过气来,而工人们则是终年赤膊的。
记者最后看到的是检纸,在一片耀眼的白色中,检纸师傅要以极快的速度发现纸面上最细小的空洞和破损,这些有瑕疵的将重新回到纸浆槽中。检纸车间清一色为女工,这是建国后宣纸生产的最大变化,因为以前女人是不可以进入工作间的。
“非遗”也有传承危机
纯手工的宣纸制造技艺已经列入国家非遗名录,但是和其他古老技艺一样,宣纸也有自己的危机。
这个危机首先是原料。沙田稻草是一种相对低产的高秆稻,随着现在农民大规模种植高产低秆杂交稻,沙田稻草的收购成本在增加;而宣纸另一原料青檀树皮是当地深山特有树种,采剥艰苦,价格同样在上涨。在纸厂的商店里记者了解到,100张一刀的普通宣纸价格在200元左右,维持在10年前的水平,但10年前的成本却比现在低很多。
再有一个危机就是纸工。捞纸车间一位师傅告诉记者,他们每天凌晨3点开始直到下午3点,就这么站着捞纸,相当辛苦,许多当地年轻人宁愿出去打工也不愿干这份艰苦而孤寂的工作。
那么是否可以在保留技艺的基础上,通过机器化的改进来化解危机呢?“目前还办不到。”肖女士说,早在上世纪80年代,泾县就曾尝试机器造纸,结果质量根本达不到要求,只有作罢。
中国画离不开宣纸
唐末文献中第一次有了宣纸的名称,从此它便成为中国历代文人宣泄情感的乐土。没有宣纸,中国的书法和绘画将会因为缺少蕴染而失去不少神韵,保存年限也将大大缩短。李可染、关山月、范曾、黄胄、刘海粟……在宣纸厂记者见到了无数熟悉的国画大师的倾情留墨。1978年,大师李可染专程来到这里,从不当众作画的他特地破例,为数百纸工现场作画。大师说:“我不是来看望大家的,而是来向大家谢恩的。我是画画的,中国画离不开宣纸,宣纸工人是我的衣食父母,我的恩人。”说完大师脱帽向在场纸工连鞠三躬。说起这事,淳朴的宣纸师傅们至今依然激动不已。
本组撰稿南京日报记者李冀(编辑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