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培富的妻子用竹帘在盛满纸浆的水槽里摆动
58岁的赵培富将晒干的纸逐一撕开,垒成一大摞夹在两木板之间,用绳子捆好,裁掉多余的边缘再磨平……造纸技术曾经是中华民族的骄傲,然而对于现代的人们来说,古老传统的手工造纸技术似乎已变得遥远了,不过在广西灵川县兰田瑶族乡南坳村深潭自然村,至今还保存着传统的纯手工造纸技术。
11月15日,中国科技大学手工纸研究所的陈彪博士到该村考察后,忧心忡忡地说:“如果再不对传统手工造纸这一古老的技术加以保护,我们的后代就只能去博物馆回忆这一伟大发明了。”
瑶乡传统造纸“水中取宝”
灵川兰田瑶族乡南坳村深潭自然村,一个大山深处非常偏远的瑶族村寨。村上40多户人家,绝大多数都靠种地和造纸谋生。沿着崎岖山道,记者乘车经过两个多小时的颠簸后,终于到达深潭村。满山的竹林和村上的竹楼构成一幅美丽的田园风景,呼吸着格外清新的空气,让人忍不住陶醉在这一片宁静中。
走进赵培富家里,他的妻子正在自家后院忙碌着。她站在一个盛满黄色浑浊液体的长方形水槽边,把细密的竹帘在水里左右摆动几下,捞出来,倒扣粘贴在平整的模板上,然后小心翼翼将竹帘移开,纸膜便粘在板上。如此反复,没过多久,模板上叠放出淡黄色还滴着水的层层湿纸堆。
赵培富说:“这招在我们造纸中,相当于‘水中取宝’,你别以为这水槽里就是浑水,舀一勺就是一张纸啊。”记者模仿赵妻的动作,把竹帘放到水槽中,因担心没有挂上纸浆,就摆动多次,可捞起来一看,纸浆严重厚薄不均。“这个动作看似简单,但要靠经验和技巧才能做好。”赵妻笑说。
造一担纸耗时五个月
赵培富说,这门手艺是祖传的,他从没刻意去学,就是从小看大人做,不知不觉地就会了。他十来岁的时候,就跟着大人们上山砍竹子,赶在“小满”前,将砍下的竹子用石灰泡上两个多月。之后,用脚踩等方式把石灰洗掉,再堆放发酵一个多月,隔3、6、9天各换一次水,然后将原料踩浆放入水槽中搅拌……造一担纸,需耗时五个月。
村民告诉记者:“我们这套造竹纸的工艺没有添加任何化学试剂,原料就是竹子和树叶子煮出来的粘浆,这么多年下来对这里的环境没有任何影响。”他们造的纸,主要用于祭祀。
早年,村民们把造好的竹纸挑到周边的兰田、宛田等乡镇去卖。如今,很多老板慕名而来,经过电话预约后,造纸户将纸拉到路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一担纸大约340元价格,一户人家一年大约产50担纸,可获得一万多元的收入。
赵培富说:“现在外面早就用机器造这种纸了,效率都比我们高很多。不过,很多来收纸的老板说,那些纸没有我们的好烧,不燃火而且烟也大,我们手工做的细致,容易燃。”
手工造纸不仅传技艺更教育人
该村的邓义珠曾当过村干部,今年45岁的他,造纸史已近30年。在他看来,造纸对于深潭村不仅有经济意义,还有文化的意义。
“我们这个手工方法的造纸,最需要的是耐心和勤快。记得我小时候,看着长辈们每天都重复这样的工序,很冷的天,还用脚在泡着冷水的原料堆里反复踩,手也被水槽里的水冻得发紫,就这样老一辈坚持做下来,这些细节对我影响蛮大的。我们这一代人,不仅耳濡目染学会了造纸的方法,更感受到了老一辈们的吃苦耐劳。我们长大后自己也当家了,自然也就这样承担下来,做着当初长辈们做的事。”
邓义珠说,当年深潭村几乎没有一条能和外界连通的路,家家户户都这样造纸自己用,剩余的,就挑出去卖。后来,路通了,年轻人纷纷走出大山,求学、打工,留在村里的都是年纪较大的,他们在家造纸时,再也没有当初年轻人围在身边观看的场景了。
50岁的村民赵成恩家里的儿女都在外地打工,家里只剩老两口在家种田、造纸。“对造纸感兴趣的年轻人越来越少,我家里的儿女都不肯学,也许再过几年,深潭手工造纸这门手艺真没人能接下去了”。
传承堪忧,学者建议加强保护
11月15日,记者在村里恰巧遇到中国科技大学手工纸研究所的陈彪博士,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到灵川进行瑶族竹纸的考察了。
陈彪介绍,根据《灵川县志》记载,灵川瑶族竹纸始于清代,盛于民初,至今有200年历史。据传大约在嘉庆年间,一湘人因在原籍“犯事”而逃来灵川九屋,有感于当地竹林茂密而利用率低,遂向山主建议发展造纸业。刚开始造出草纸,质粗而厚,之后经过不断改进,纸细薄而透明。因其师源湖南,故称“湘纸”。
深潭村手工造纸最有特色的工序在开纸和捆纸的环节。“目前,我走访过云南、贵州、安徽等地的100多个地方,还没发现和深潭这两道工序相同的。”陈彪说。此外,深潭村造纸只用石灰没有添加其他的试剂,污染相对较小,并且选用生料法造纸,没有经过蒸煮,排放的废液也相对更少。
在陈彪看来,由于纯手工造纸工序多,劳动强度大,经济效益不高等原因,年轻人不愿意从事这一行业,深潭造纸确实面临着如何传承下去的困扰。他建议,灵川相关部门对当地手工造纸技术进行保护和开发,并申报自治区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