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是天气好的时候,叶妙友便会在家“捞草纸”。这一捞,就是近半个世纪。
方言里的“捞草纸”,其实就是一种简易的土法造纸术,不仅原料简单,工艺也无甚出奇之处。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捞草纸”是泽国镇株松、水澄、下洋张、楼下等村村民最主要的谋生手段。而如今,仍在坚持这门手艺的,只剩下叶妙友一人。“等我不做了,这边的手艺肯定也就失传了。”老叶感慨道。
做草纸维持温饱
“这一片地区做草纸的传统由来已久,我从12岁开始做草纸,那时候株松村基本上家家户户都会做,都在做。”老叶回忆了一下,“当时没有地方可以打工,也没有多少地可以种,大家只有这一门谋生的手艺。”
每天天一亮,老叶便开始了忙碌的劳作。“当时,做草纸的原料只有一种,就是稻草。买过来之后,需要浸在水里直到浸透、浸烂。”所以一到冬天,便是一年当中最辛苦的时节。当时附近还没有井,老叶只能卷起裤腿站在埠头的河水里,一点点将稻草浸湿,河水没过了他的膝盖。河水与井水不同,井水冬暖夏凉,而河水冬冷夏热,冬天那份刺骨的寒意,至今仍印在老叶的心中。个中滋味,着实难以言表。
将稻草浸在水里,过十天半个月之后直到烂透,就算完成了做草纸的第一个步骤。然后从水中取出稻草,稍微晾一下,再洒上石灰发酵。“接下来就跟蒸‘炊饭’一样蒸稻草,之后再用捣臼捣烂就可以用来做草纸了。”老叶说,这么一套工序下来,需要一个月左右时间,加上后续的“捞草纸”、挤水、剥纸、晒干,最初投下买稻草的钱,得过近一个半月才能赚回来。
1960年,正是大饥荒的年代。“那时候穷,饭都吃不上,好一点的时候有番薯丝吃,大多数时候只能吃糠咽菜。”老叶细数着那个年代的辛酸,本身收入微薄,加上需要垫上一个半月的原料费用,他的生活举步维艰。
过了两年,老叶的母亲去世了,留下4个孩子自力更生,作为老大的老叶自然而然承担起了照顾弟弟妹妹的责任。生活的重担压到了孩子们的肩上,当时,一家人每天只能赚到两三元钱,勉强度日。
回家乡重操旧业
到了八十年代初,改革开放的春风早已吹遍全国大地。于是,而立之年的老叶,萌生了外出闯荡的心思。“打工肯定是更赚钱的,那时从海门(椒江)到上海的船票只要6.1元,上海到兰州的火车票只要71元,我就琢磨着去外面看看。”
打定主意之后,老叶便毅然放下干了二十多年的老手艺,踏上了外出打工之路。他先是去了兰州、西安,在大西北一待就是五六年,随后又去了云南、山东等地。但是在外面待得久了,难免产生思乡的情绪,经历十来年的漂泊之后,老叶回家了。
“九十年代初回到泽国,那时候基本上没什么人做草纸了,要么种田去了,要么外出打工去了,或者做生意去了。”当时老叶还没有想着重操旧业,主要是由于大家对卫生用纸的品质有了更高要求,土法制造的草纸已经没有了太大的市场。但是继续给人打工好几年之后,随着年龄的增长,老叶渐渐感觉有些跟不上工作的节奏了。
“怎么不做回自己的手艺呢?赚钱是少点,但是时间由自己掌握,不想做的时候就在家休息。”在别人的提醒下,老叶一琢磨,是这么个理儿。加之有相熟的客商找上门来下订单,2001年,老叶再次做起了草纸。
“六七十年代的时候,我们做的草纸都由泽国供销社进行收购,但是草纸也分头等、二等、三等、四等,只有头等、二等、三等的才会被统一收购,第四等的就要自己拉市场上去卖了。”由于老叶做的草纸都是头等、二等,慢慢就有了一定的名气。等到重操旧业,还有客商记得老叶,这就使得草纸的销路不成问题。
尽管是土法造纸,但随着时代的变迁,造纸的原料和器具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如今,使用废纸箱和麻筋作为原料的草纸,从加工到成型,只需两三天便可完成,比以前快了不少。再者,用途也发生了变化,如今的草纸一般只销往余姚和萧山等地的乡下,用于包装桂圆、荔枝。“早些年,温岭这边也用草纸包桂圆、荔枝,后来都用塑料袋了。”市场的萎缩,使得做草纸这门手艺活越来越走向末路。尽管用废旧材料做出来的草纸非常环保,但已经无法适应现代的生活需求。
现在,只有客商下了订单过来,老叶才会接单开工。“有活儿的时候一天能做500张,每张价格5毛钱,赚得不多,好在想做就做。”老叶觉得,这样的生活也算是轻松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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