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途多舛——这可能是目前描述造纸行业最为贴切的四个字了。

　　无论是以追逐利润为主的小纸厂，还是以规模效益为王的大纸厂，在产能过剩阴影的笼罩下，目前均面临利润大幅下滑、亏损面逐渐增加的严峻形势。

　　面对行业寒冬大考，是孤军奋战，还是抱团取暖？未来造纸企业又该何去何从？“这不仅仅是简单的产能过剩问题，从目前来看，有战略思维的企业才有可能在未来走得更远。”中国轻工业信息中心副主任、纸业战略专家郭永新在接受《中国经济和信息化》记者专访时，给出了这样的答案。

　　产能顽疾

　　CEI：目前，造纸行业几乎处于全行业亏损的状况，有人把这一原因归结于产能过剩。对此，你有何看法?

　　郭永新：造纸是个规模经济性很强的行业。造纸厂起始规模一般在10万吨以上，纸浆厂规模要在30万吨以上才比较合适。造纸业又是个和国民经济正相关的行业。因此，随着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中国造纸产能在2008年就已经成为世界第一了。

　　目前行业处于供大于求的状态，而纸类产品的同质化竞争又较为严重。比如铜版纸，每个企业生产的质量都差不多，既然产品一样，就由供求决定价格，供应多了，价格自然就下去了。

　　CEI：目前，业内有人认为造纸产能是否过剩有待商榷，你怎么看?

　　郭永新：2012年造纸行业固定投资达2200亿元(同比增加200亿元)，纸浆造纸和纸制品各占一半，按理应该新增1000万~1500万吨产能，同比增长10%，但是今年产量却只同比增长0.2%，远远没有达到预期。有人认为产销平衡是不生产了，但这并不等于产能没有过剩。

　　产能之所以过剩，是因为大家不知道哪天产能达到天花板。美国造纸产能从8000多万吨降至7000多万吨，日本从3000多万吨降至2000多万吨，造纸行业是有产能天花板的。中国今年1月~7月产量同比增长0.2%，几乎是零增长，中国造纸业可能已经触到了产能的阶段性天花板。

　　CEI：目前造纸产能大概有多少是过剩的?

　　郭永新：从投资结果来看，目前至少是10%~15%的产能是过剩的。我个人认为有20%的产能是过剩的。

　　辩证对待

　　CEI：从目前造纸行业面临的严峻形势来看，你认为应该如何看待产能过剩这一问题?

　　郭永新：产能过剩分为两种，一种是落后产能的过剩，一种是先进产能的过剩。造纸业也一样，一部分是农村小作坊生产的低端产品过剩，一部分是大企业用现代化设备生产的铜版纸等高端产品过剩，导致开工率不足。

　　产能过剩不能静态来看，应该动态看，不能因为产能过剩就不干了。我们要用高档替代中档，中档替代低档，最后让低档产品自动出局。比如塑料行业，生产低档塑料制品的设备利用率仅60%，再往这个行业里投钱不是打水漂了吗?但通过5年时间观察，发现塑料制品的投资年增长速度一直在20%~30%。原来塑料行业中的小企业就像海上众多小帆船，有钱投进去就搞军舰替代帆船，再有钱就搞航母替代军舰。造纸业也应如此，是不断进步的过程。

　　CEI：行业形势不好，为何还有许多企业不断把钱投进来进行扩产?

　　郭永新：这是因为大企业还有前途，盘子虽然就这么大，但这只是阶段性的天花板。产业发展是有规律可循的，国外产业规律在中国也会出现。目前，有的企业高端生产线还在扩产。对于产能过剩，国家的理解是还能不能干了，企业的理解是还能不能卖出去。很明显，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考虑的事和公司董事长考虑的事不是一回事。

　　化解路径

　　CEI：目前，造纸行业面临的困难还有哪些，如何解决?

　　郭永新：目前，造纸行业的困难我总结为四个一样：原料一样、设备一样、产品一样、市场一样。这就好比赛车手，都开着奔驰或宝马，在笔直的高速公路上赛车，想把别人突然超过去不太可能，所以就造成路面拥堵，自然也就形成了产能过剩。因此，造纸行业需要不断创新，打破四个一样，才能成长起来。

　　现在，好多企业在想办法，比如有的企业做一些低定量、高强度的纸种，通过技术创新，倒逼自己转型升级。

　　CEI：如何有效化解过剩产能，你有怎样的建议?

　　郭永新：落后的产能政府要强制淘汰，先进的产能要靠市场竞争调节进行淘汰。落后的产能之所以能够被淘汰，正是政府引导、企业自愿、市场竞争的必然结果。大部分小纸厂用的都是小纸机，几乎没有环保设备与之配套，加上本来就不挣钱，现在也确实干不下去了，还不如拿点补贴后退出。

　　一方面是因为地方政府对环保的要求越来越严，尤其临近“十二五”规划交卷期，从污染影响来看，关一个造纸厂等于关好几个小钢厂。地方政府会先保产值大的行业，所以产值较小但污染较大的造纸行业必定首当其冲。

　　另一方面是随着造纸技术进步，行业逐步出现高档挤中档、中档挤低档、低档被淘汰的局面。企业也是这样，生产低档次产品的企业即将出局，尤其现在造纸厂经营十分困难，大纸厂还能撑住，小纸厂肯定扛不住。

　　CEI：从目前来看，环保是否会成为造纸行业淘汰落后产能的利器?

　　郭永新：真正要淘汰落后产能，我认为要做到以下两条。第一，提高环保门槛。国家将造纸业COD(化学需氧量)排放量考核指标从20%多降低至10%。第二，加大出口量，将出口量提高至30%。

　　从目前来看，排名前10的造纸企业的产能占总产能的30%左右，前100家估计能达到60%左右。我认为，未来2500多家造纸企业还要死掉1500多家，企业数量控制1000家之内是比较合适的。

　　就像前几年，中国铅酸电池污染严重，后来国家刮起一场环保风暴，1960家企业在一年内总共关停了1700家，行业污染消失了、行业效益也好了。由此来看，未来造纸行业的污染问题如果一直得不到有效治理，一场环保风暴注定在所难免。

（《中国经济和信息化》记者 王键  黄俐）